三见梦寐

『甘心首疾,九死一生。』

weibo:@薰子ZI

 

[千幻]When you …

🎄圣诞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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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雾幻在那个冬日将至未至的薄凉午后睡下。

  深秋的午后最叫人容易惰怠,他未能免俗,饭后的血液涌向胃部成了借口,而经由日光照晒的草堆温暖蓬松极其适宜午睡,诱使他翘了班。然后浅雾幻在那个草堆里从白日梦到黄昏,醒来时恍若隔世,目睹过乌金西沉兔东升,他才堪堪摸爬起身。科学王国的国民真是不好当啊,浅雾幻打着哈欠揉弄发酸的肩膀,一双曾经终日与扑克鲜花签名笔相伴的手而今也布上点点疮痍,他窝在草堆里抠下手指上的一块痂,面容是难能的淡漠,以至于创面破损渗出鲜红都被忽略。

  他兜兜转转,去过溪边绕到村里,群星在黑夜里缓慢交织成盏水晶吊灯,直至步伐终于停下,这时他才发现这双足的目的地是实验室。浅雾幻很像猫,从上挑眼尾到唇线弧度再到一双脚,踩进泥土里只能留下一串脚印却带不走其他,猫在屋前驻足,几秒过后便轻身绕去了简陋实验室的另一侧。

  那是再熟悉不过的叮当声响。浅雾幻倚靠着窗边那面墙,缓缓滑落身躯同几朵野花扎根墙角,屋内的瓶瓶罐罐由那双手摆弄碰撞着发出玻璃的音色,让他这个在场唯二的现代人很快联想到许多许多年前的夏日风铃。

  而他什么也不做,也没有打算做什么,就这样放任身躯瘫软在角落,倚着偏着头听那些叮叮当当,心脏与烧杯碰撞。

  石神千空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些小毛病。

  例如时不时暴露出的恶人面相,又或者醉心研究时笔杆上的牙印子——以及独自一人时那偶尔的自言自语。那大约是在浅雾幻第五或第六次驻足这间深夜实验室屋外时偶然发现的,夜里的实验室是石神千空开的个人音乐会,玻璃器皿们被无数次拿起又放下,与桌面敲击出各色音符,而他浅雾幻成了唯一听众。更多时候他也并不打算过多去听清石神千空在说什么:反正都是些我听不懂的专业名词吧。浅雾幻这么想着,继而又往墙根缩了缩。

  “那家伙很适合花啊。”

  秋夜里的微风卷走些许体表温度,也恰巧能将一声不大不小的自言自语送进人耳朵里。那朵淡紫色的花苞里有双灰黑的眼睛缓缓睁开,血迹干涸不久豁口因一瞬捏紧的肌肉组织又被撕裂开,顾不上吹一吹散去疼痛,浅雾幻缓缓垂下那只手,失落感很细微地在心尖一淌而过,在水乡夜晚的风里形同沙粒落入海洋,屋内的自言自语没了下文,好奇心驱使他悄悄爬上窗台去望:小琥珀?不应该是说小琉璃,又或者是说……

  那是一小束淡紫红的犬鬼灯。

  新鲜动人的花朵正被少年捏在手里端详,浅雾幻在那双手里见过许许多多他叫不完整名字的器材或者试管,而今红红紫紫地在双骨节分明的指间开成一片,当下他有错觉一朝跨越秋冬寒夜。

  浅雾幻甚至是不记得那束花是什么时候遗落在实验室里的,千年之后的石头世界里总是那么缺乏情调,连只像样的花瓶都很难拥有,而此时此刻花朵们被安置在盛满清水的一只锥形瓶,现在看来反倒比花瓶一类适宜得多。

  他张了张嘴,空气薄凉入肺却很沉如同灌铅,最终没能发出一个音节,缓慢地缩回墙根,浅雾幻又在这个夜里呆了许久,直至感受到耳根热度退散,他才找回点力气溜回去睡觉。

  后来他再也没在深夜里一个人去实验室屋外了,却偶尔会在白天的时候为实验室里那只锥形瓶换水或换上新鲜的花。

  或许还不是时候。他心里偶尔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没有缘由。


  ……


  秋天留不下太多痕迹,很快到了那个飘雪的圣诞夜,他们的所有心思被埋没在白雪皑皑的世界。

  隔天西瓜不知上哪牵来一头牛,科学王国的国民喜添一名,幻从拢着的宽大袖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牛奶?牛奶好呀,可以做奶油炖菜呢。

  提议得到一致认可,当晚浅雾幻率先端着小碗蹲在火炉边等饭吃,他梦做得很美,琥珀转手拎猫一样地将他后领拽住拖走,没有货币的石头世界就是这样的,想要吃饭就得付诸等同劳动力,顾不上听他哀嚎说自己只会吃不会做,怀中便被塞了两颗洋葱和石刀。

  切菜罢了,算不上什么考验厨艺的技术活。浅雾幻安慰着自己,乖乖巧巧地将洋葱剥皮切开,急于吃饭的心情使他下刀得利落,也完美促成一段氨基酸反应,没切两刀视野便被涌上的泪水所模糊掉整个世界。

  很快那双眼睛便盛不住更多水份,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着砸落在案板上,不论他怎样抹去都只是给衣袖留下更多水渍的徒劳。泪花模糊视线的短暂时间里他在脑海里努力搜寻方法,或许在几千年前他能打开手机立刻搜索如何切洋葱不流眼泪,眼下却没有一点办法。

  那双眼被粗糙布料揉蹭过,眼角一抹嫣红衬满溢而出的水光,在火光的暖色照耀下因而显得更加动人,另一双有火在烧的红眼睛顺应了一声声吸鼻子的抽气声望去,石神千空凝望着那一颗颗泪珠沿脸颊淌下,这才发现左脸那侧笑容一般的裂纹有两颗尖尖犬牙,由水色浸润过从而少了几分平时那种恶魔气质。

  要抑下一次冲动真的很难。

  他确实是不知道如何抑制这快要冲破胸膛的兴奋感。等反应过来时指尖已将一颗将落的泪珠沾去,却没在这一刻就停下,手腕翻转抚上温暖肌肤,手心覆在那条笑着的裂纹之上,水分渗入掌心每一条细纹,掌之下有逐渐发热的感受,石神千空这才撤离掉那只不自觉摸上幻脸颊的手。

  刚刚摸了多久?1秒?2秒?还是更长时间?千空牌秒表短暂失灵,没敢细想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他目光躲闪,继而顺势将幻手中那半颗洋葱连同刀子一并接过,将刀刃放去水盆里浸湿后边切洋葱边开启了久违的千空小厨房:当洋葱的根盘被切开时会释放出蒜氨酸酶,酶会刺激洋葱形成氨基酸反应,释放出的气体接触到眼睛里的水分就会形成酸,促使大脑发出信号形成眼泪把酸冲洗干净……


  ……?

  浅雾幻感觉自己的反应链条似乎断链了好几秒,而石神千空说的每个字都左耳进右耳出地在脑子里走过一遍,他最终没能搞明白为什么切洋葱会流泪,而这个问题在此刻当然并不重要,他往暖炉的方向挪了挪,试图让脸颊在火光的掩护下显得不那么红。

  浅雾幻嗯嗯嗯地应着千空的话,半张脸又掩回衣袖后面,他拿眼偷偷望去,一双红眼睛在正确操作下并不像自己一样狼狈,火花在那片红颜色里跳跃似成火海。偷看人的那个心脏仿若也被火舌舔过,血液沸腾在血管里继而上涌,大约是太热了,幻为自己的杂乱心跳声与攀升的体温找了个借口,却不知道说给谁看,意识到自己正在找借口的时候他愈发有了点心虚感受,企图将演技从满面狼狈泪痕中找回,笑眯眯地又迎了上去,抹着眼泪吸着鼻子从酝酿满腹的漂亮话里随意捏起一句便抛出,哪知无意抛成了一句真心:小千空很体贴人呢,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刚刚就已经爱上了吧~

  浅雾幻刚说完就又被作祟的心虚感淹没。体贴,是指帮自己擦眼泪呢还是指帮忙切洋葱,着句中的“刚刚”又指的是哪一个时刻哪一秒。这句能变相理解成告白一样的话一定会被说真恶心吧,浅雾幻拢在袖子里的手指难堪地绞着,面上依旧在笑。

  石神千空在将手里那半颗洋葱切得更碎些,说话时目光并未看向他,正专注于手头的事所以连回应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认真:可以哦。

  “……?诶。”

  幻未能很好地秉持住面色,嘴角松动脱出短暂的疑问音节暴露他的动摇。愣神工夫间洋葱已被料理妥当装入碗中,千空转过半个身子将碗递向那个顿住的浅雾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过碗的同时目光碰撞到一块,同自己因动摇而颤动的眼珠不同,那是两颗宝石般的眼珠,过于耀眼夺目以至于让他在这个瞬间不舍得移开一秒,直白地面对到那片深渊里很多情绪:它们在那片红海里翻滚、升腾,沉沉浮浮地,大约很快就会破蛹成蝶。


  那两双眼睛在炎炎红光对视着沉默着,最后又交错开。


  ……

  怎么了千空。克罗姆将脑袋凑到面前,令被问的那个又焦躁了几分,抬手将那颗刺刺头推远也未能使这个好奇宝宝停下发问:你脸很红诶!难道是生病了!?

  多嘴多舌的,这个时候就不需要有那么多求知欲了啦。石神千空不耐烦拧起眉头在心里吐槽着,但也不做回答地将目光移开。屋内另一头的西瓜正巧也向幻问出了差不多的问题,小小的女孩儿顶着瓜皮帽子惦着脚尖歪歪脑袋,两片玻璃镜片使她将那个裂纹之上的所有色彩看得无比清楚:幻,发烧了吗……?

  暖炉里又添上了一把干草。火将它们吞咽至炉火深处,在化灰过程里噼啪作响。两双并不看向彼此的眼睛一眨一眨,又几乎是同时地开口,回应这两个相似的提问:


  “不,大概是比生病/发烧更严重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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