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见梦寐

『甘心首疾,九死一生。』

weibo:@薰子ZI

 

[千幻]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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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神千空缓缓打出一个哈欠,末了还咂吧下嘴,虽说不上很雅观,但也算是给沉默空气增添几分活物声响,手指熟练扭转调试仪器。仰望天空的姿势终归不那么舒适,他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仪器,抬手去松一松僵直的后颈,咔咔作响,扭过两圈才有了余力回头去望一望那团猫着的影儿: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猫着的那团黑影咯咯笑起来,幻将两颗眼珠从盛着不知名液体的烧杯里捞回来,在他看不见的黑暗里滴溜溜转完一个完整的圆,转身同时肚里即刻生出八九根轻薄的羽,满腹蛛丝织得完整漂亮,等待猎物与呼吸一同下坠落网——纵使心思缜密如他也偶有忘记做好plan B应对意外。


  他本可以张口就来,却大意对上那双燃烧艳红的眼,然后应了老话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嘴角松动一瞬,不敢多想有没有被察觉。




  浅雾幻当下错觉那里有点起烛火,熠熠生辉地,他深知太阳光下藏不住一点假象,谎都到了嘴边,因这一次无意放松的牙关连同呼吸被吹向远方。依旧端着的手拢在宽大袖袍,右手食指挠挠左掌心,抠不出一个足够好的崭新说辞,幻瘪瘪嘴,语调蜿蜒攀升而后缓缓下坠——今天是我的生日哦。




  他油嘴薄舌,讲出来的话真真假假,又或者语调神态飘忽如雾,千万种交涉手段和话术像极了他手里开放的扑克花,娇艳又锋利。石神千空顿了一帧双目恢复灵动,大约还在酝酿又或者是来不及,张嘴前一秒被伸到面前来的那只苍白爪子拦截话头。


  “小千空,我的生日礼物呢?~”




  那只手细白骨感,是宽松衣袖里抛出的橄榄枝,星光正巧倾泻倒下在他腕上淋成一圈,摊开的掌心正中那块稍显突兀的红痕有些扎眼,一晃神能错觉成朵红蕊白瓣的莲。千空延那一线细白望上去,从指尖到脉搏,途经左脸那条咧笑着的纹,再到他弯出弧度的眼角,耗时不过0.3秒,然后没有盯人太久,便很迅速地翻了半个白眼:至于为什么只是半个,大约是因为他夜观星象尚且劳累,提不出太多力气在这浪费。


  别骗人了,幻。在那只摊开的手掌里放下的并非什么惊喜,不过是千空顺手带来当作零食的一块果干罢了。接下果干的那位不慌不忙演了一遍好失望好伤心的戏码然后照单全收,嘴里含着半块食物因而发音模糊,可石神千空依旧能听得一字不差。


  他说真的啦没有在骗人哦,泪眼汪汪诚恳殷切,像极了期盼蛋糕又落空的小朋友,也像极了那句“你说什么啊小冰月”。


  大概三千七百年前有很多粉丝因此挨了这张好脸蛋的骗,信他模样可怜又信他欲盖弥彰,可偏偏在这会儿全都失了效。幻咽下那块果干,在原地兜兜转转自说自话,却不再伸手讨要一份礼物,末了又渡步回千空面前,俯身歪头笑眯眯。




  千空拧着眉毛劝他少来这套,顺手推开眼前这颗脑袋,又扭回半个身子低头组装起几块幻看不懂的零件,被揭穿骗局的蝙蝠男耷了眉毛,加之做作地一声长叹好冷淡哦小千空,瞥开的眼角里情绪隐秘。他似有不甘,但其实也没那么不甘。




  你的生日可不是在今天。




  他慢悠悠地讲,像托人随手帮他拿某件工具那样稀松平常,却使那个浅雾幻的脊柱僵直成柱,方才抬起的半条腿即将落下一个完整的步,而现被一句话钉在了原地。半晌沉默过后他终于不再有余力组织面部,几滴汗从那一半黑一半白的刘海顺延鼻梁垂落,幻神色复杂,说不上是准确的哪一种,过于惊恐惊喜各参半,余下还有几分迷惑。


  哎呀!你很难开玩笑耶!幻勉强捡回一点演技在嬉笑,耗时一分钟又三分之一,衣袖抹走面上暴露情绪的水分,心虚仍在作祟,只好拢了两条袖子作掩体。


  他悄声向那个坐落在星光间的身影挪动,然后不远不近在及肩一拳的位置停住坐下,恰好能将千空指尖摆弄物件声响佐成心跳的伴奏。等待胸膛里那一曲终毕,幻抱着膝盖埋下整颗脑袋,缓缓阖眼缓缓吐气:你怎么知道不是今天呢?千空。


  你在说什么啊,这种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吧,白痴。他语调慵懒拖沓又理所当然,却说不上算不算一种傲慢,石神千空甚至没有因此多眨一次眼皮,幻此时此刻彻底品尝不甘这一感受:怎么看得出来呢论演技我还是很有信心的,难道小千空其实很精通情绪观察,还是说是正好猜到结果我不小心正中下怀……




  哈?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是因为我有记得你的生日好不好。千空转过半边脸又一次白眼,中止一段喋喋不休的胡乱猜测。


  “啊~原来是这……诶!?”


  结果问题没能得到解决反而更加深了疑惑啊——浅雾幻抱着肚皮缩成一团,哀叹自己早该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思考过头损耗体力,他晕头转向,突然觉得体内急需糖分补充,支着有点发昏的脑袋垂死抛出最后一问:你从哪里知道我的生日的?我明明没有说过……


  “因为三千七百年前有个心灵魔术师写了一本垃圾心理书,还把个人资料印在了最后一页。”




  他能数三千七百年的秒,又能在这石之世界给漫长黑夜挂上一串光,还能在未来不知多少年里创造无数奇迹,记住三千七百年前某一本书作者的生日显得十分轻松。浅雾幻埋在膝间咯咯发笑:看似超出常识但又确实理所当然,谁让他是石神千空。


  他原本可以敛住这一双眼不去窥探:幻那一双眼睛生得很好,掩在臂弯里都是块打磨圆润的黑曜石料;千空组装零件间隙察觉那视线热度却没有闪避,只是斜斜一瞥去迎。浅雾幻借夜色掩护打量他嘴角残存笑意,水乡的夜风湿度饱和,他掌心黏腻,却忘了该往身上抹一抹。




  然后又不知过了多久,幻大约是当晚没有吃饱,因而在观赏枯燥过程的时候耗尽能量,趴在自个儿膝盖上脑袋一搁一歪昏昏睡去。


  他在梦里沉沉浮浮,模糊梦见千百年前穿过的某一身黑色西装,又梦见石化那天他钻出的那只插满刀刃的箱,他在箱中残喘,这一次却弄丢了钥匙,最后噼里啪啦箱子分崩析离,他从四壁漆黑中解脱,由那个石神千空抓着自己一侧肩头前后摇晃逼人清醒。




  他说嘿醒醒心灵魔术师,起来过生日了。




  那是一只这个新世界并不存在,拥有旧世界审美标准的一只粗糙怀表,指针滴滴答答指向十二点刚过两分二十四秒。它由千空两根手指头拧着在人眼前秒针规规矩矩走完一圈,浅雾幻终于停止了恍惚,午夜梦回福至心灵,他心房颤动,有了点人们常说的通电感受,一句谢谢酝酿在喉,又大约是因为刚刚睡醒,嘴唇干涩而难以做到像平常一样轻松带笑地吐出——他眼眶松动全身卸防,笑意攀上嘴角连自己都未能察觉。


  愣神工夫千空招呼他放松躺下,幻将信将疑乖乖照做。躺下眨眼的瞬间签收下这片浩瀚星海,世界翻转而他缓缓下坠,溺亡在星空中任由沉浮:浅雾幻觉得自己要淹死了,由脚上捆的巨石拖拽着沉入这无边际的宇宙,星光将他浸泡封进可乐玻璃瓶,粗糙怀表的滴答声响成了一个又一个上升的碳酸气泡。




  石神千空也躺着,他们肩挨着肩,再侧一侧能用额头蹭到耳朵的距离,他一手指着天一手枕着脑袋,由左到右由南到北挨个给幻讲着,那是个什么星而那有是个什么星,哪个星用来引路哪个星又有什么用途。


  幻嗯嗯嗯地应着,听他由南说到北,由古说到今,浅雾幻听得一字不差,却又一字都没听进:他忙着体会肩头那点隔衣递来的温度,也贪恋那双眼;那双此时此刻并不看向自己的眼,它闪闪发光,它熠熠生辉。




  它是千万条江河奔流而来汇聚的海,装下了满满一夜的星。




  浅雾幻说嗯嗯嗯,真好看,好漂亮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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